乔晓妹，外国语学院教授、副院长，美国亚利桑那大学第二语言习得与教学专业（SLAT）博士，上海市第五届学科评议组成员、当代外语研究第二语言加工专业委员会副会长、上海市外文学会常务理事、中国英汉语比较研究会心理语言学专业委员会理事、美国心理计量学会(Psychonomic Society)会员、阅读科学学会(Society for the Scientific Study of Reading, SSSR)会员。
长久以来，不少人对教育的理解与传授知识往往划上等号，而这种理念在深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的中国尤为明显。知识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把传授知识看做是教育的唯一目的，这显然有悖现代教育所面临的真正挑战。我认为，知识既不是教育的唯一目的，甚至连主要目的都未必称得上。任何一个对此尚无意识的老师，是时候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前段时间网上流传一篇名为《愤然离开中国的德国助教：你们的教育是犯罪》的文章。这位德国老师认为，他这一辈子也无法在中国看到真正的教育，学校、家长、孩子的唯一目的都是比分数、比成绩，因此孩子学习兴趣不高、学习目标短暂、方法简单，这样的“压制教育、无效教育”使他无法继续工作下去。他觉得“中国教育把人最珍贵的年华付之毫无意义、毫无发展价值的学习内容上，而不舍得花费一点点时间去讨论和思考”，这种教育模式是“对人性的一种极度摧残，是对人类的极大犯罪”。可能这位老师的感慨有点过激，但是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究竟要教给学生什么，我想这是每个人都要认真思考的一个问题。
在这种“填鸭式”教育中长大的中国大学生对大学教育的期望很大程度上依然是学知识，这在我所教授的本科生、研究生中并不少见。以我所教授的本科生的《高级英语阅读》课为例。在传统观念中，这种课因为课文难度大、生词多，教师仅仅解释新词、释义难句就会占掉大部分课堂时间。如果再加上一些背景知识讲解，45分钟很容易打发，而且学生因为不需要参与而很“享受”一直听老师讲解。但是，我没有选择这样做。
这些年里，我先后尝试了任务式教学、翻转课堂、对分课堂等多种手段营造以学生为中心的课堂教学模式。比如，课文学习采用对分课堂(Presentation-Assimilation-Discussion, PAD)的理念，强调学生对知识的内化吸收。我通常会先讲背景知识、重点难点作为引入 (Presentation)，然后布置作业要求学生自学同时提供学习体会与反思以增强个体对知识的内化吸收（Assimilation），然后再到课堂上进行讨论（Discussion）加深理解。而对于学生的写作能力培养，则多采用任务式教学的模式。在学期初就布置一个任务，要求学生在不同时间里分别完成项目规划论证、数据收集、分析整理、到最终成文这样一个完整的过程。
无论是课文学习还是写作练习，在整个教学过程中，我始终谨记，我的目的不是让学生掌握机械化的知识，而是培养他们用明辨的头脑去思考问题，以培养学生批判性思维能力为核心目标，锻炼学生如何就一个空泛的话题正确地提出问题，如何找到强有力的论据证明问题，如何清晰有效地表达出自己的问题等。
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发现训练学生的思考能力比传授知识要难很多。我们的学生习惯于被动接受，而不喜欢主动探索；习惯于人云亦云，不习惯质疑。这些都成了培养独立思考能力路上的一颗颗绊脚石。
有一篇关于美国教育理念的文章中引述了哈佛大学前校长巴布博士提出的大学教育的8个目标，前7个是提高和培养学生的能力，包括“提高交流能力，培养分析能力，加强解决问题的能力，培养价值判断的能力，提高社会交往和互动的能力，培养对个人和环境的理解能力，改善个人对当今世界的了解能力”；只有第8个是“增长艺术和人文学科的知识”。
古往今来，中西内外，培养学生的各种能力已经成为公认的大学教育的首要任务。我们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教育工作者、教育管理人员任重而道远。
Q：我们很多同学都认为大学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学习知识、成为某一领域的专业人才，这种理解有错吗？
我想大家有个共识，绝大多数刚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从事的工作和在校学习的专业知识往往联系甚少。而且在知识更新如此迅速的今天，这些专业知识既很快会被忘记，也有可能很快被替代。真正在工作中起作用的是在学习知识过程中受到的理性思维训练、人文素质教育和在校培养的各种能力。这就像爱因斯坦1936年的那次演讲中引用某个人的话说：“那个诙谐的人确实讲得很对，他这样来定义教育：‘如果人们忘掉了他们在学校里所学到的每一样东西，那么留下来的就是教育’”。
Q：那么我们平时在学习过程中要怎么做才能培养这些能力呢？
有很多做法，但是也有不少问题，高校、老师、和学生都在摸索、在研究。比如说，很重要的一点是让学生学会相互学习。这也是为什么学生在校园生活、学习的同时，要参加很多的社团活动，包括戏剧、音乐、体育、志愿者社团等一系列的活动，这些为培养学生的社会交往和互动的能力、合作精神、自信心等人文和心理素质有很大作用。目前的“双创”教育强调创新能力的培养、强调学科交叉，都是很好的培养创新型领袖人才的实践，是符合新时代教育发展要求的活动，同学们如果能够积极参与，一定会有很大收获。
Q：您一直强调写作教学的重要性，而我们日常也有写作练习，却并不觉得对独立思考能力的培养有什么帮助，请问这是什么原因呢？对于自己进行写作练习的学生，您有什么具体建议吗？
是的，作为全校英语教学改革的一个重点，我们学院在近年来一直重视加强写作、演讲与辩论等语言产出任务的训练，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就我所知，在美国的很多大学，写作是学校所有大一学生、无论其专业是文史哲还是数理工、都必须上的唯一的必修课，写作教学的重要性可见一斑。这些写作练习都是argumentary essay, 就是辩论性、说理性的写作，与GRE、GMAT一类的写作比较类似，需要非常严谨的逻辑推理、有说服力的支撑证据等，与大学四六级作文有很大不同。为了锻炼批判性思维，我向大家推荐Richard Paul和Linda Elder合著的Critical Thinking: Tools for Taking Charge of Your Learning and Your Life这本书，也可以找到中译本《批判性思维工具》。
这本书系统地介绍了构成思维的8种元素、评估思维的9个标准、提问的3种问题类型、优化学习的18种策略等等非常强大的理性思维工具，是国际公认的批判性思维权威之作，我相信同学们看了会有很大收获。
（图文：乔晓妹 编审：张勃欣 李京烁 供稿日期：2017年9月19日）